彼時剛剛雙十年華的王蒂澄,擁有著最鮮亮的青春與最張揚的美麗,或許還有最燦爛的理想和最蕩氣回腸的向往。生命之瑰麗,在她身上顯得那么慈悲和寬容。站在女子師范大學如云的漂亮女生中,她依然風采出眾,總是能第一時間抓住別人的目光。
周培源心里一動。這個女孩,多像他夢里的那個人??!容顏姣好、眼波溫柔,美得像是一幅畫、一首詩。他的眼睛亮了,笑容也柔了。對了,就是她!
劉孝錦一看,也笑著直點頭:“你眼睛可真‘毒’啊!這位小姐可是我們學校的‘校花’!哪個男生不想摘下這朵花?你既然相中了,我就幫你牽牽線,至于成不成,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周培源看著那張照片微微地笑了?;蛟S,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是不全靠實力、能力這些東西來取勝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唯有“情”之一字,最玄妙,也最美妙。
這看起來不是一個多么浪漫的開始,可他們卻用一生的時間證明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浪漫。所以說,在愛情里,怎么開始并不是唯一且最重要的因素,更重要的是過程。
在劉孝錦的安排下,周培源與王蒂澄很快就見了面。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穿了一條素雅的連衣裙,干凈、清爽,笑起來很甜美,還有點羞澀,不施粉黛,一派自然,卻怎么也掩蓋不住她的天生麗質(zhì)??吹剿ζ饋韽潖澋难劬?、輕抿的嘴角,他知道要發(fā)生點兒什么了。
從那天開始,周培源就成了女子師范大學的??汀V灰挥袝r間,他就從清華趕過去,只為了多看一眼他心愛的姑娘。如同每一個戀愛中的“傻”男生一樣,總覺得去的路太長、見面的時間太短。只要她粲然一笑,一切就都失了顏色。
周培源比王蒂澄年長八歲,又去美國留過學,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以講給她聽,有的很有趣、有的她聽都沒聽過。也有時候,這位在課堂上口若懸河的教授竟帶著一股茫然卻又認真的笨拙。坐得很近的時候,看到她晶亮的眸子里躍動著的歡喜與羞澀,無端就讓人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溫軟、沉醉,仿佛連時光都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生怕唐突了這樣溫情美好的一刻。
他想,為什么看著她,就會涌上一種愛憐的情緒?
她想,這個人怎么那樣的傻氣、那樣的……可愛?
再不相愛就老了。對愛情來說,錯過就意味著老去。還好,他們歡喜而投入地相愛了。
因為去得太頻繁,連女生宿舍的阿姨都記住了這個帥氣的小伙子。遠遠看到他過來,就直接在門口喊:“王蒂澄小姐,有人找。”
那些年里,每一場秋雨、每一次落雪,都見證了這場愛情。他們沒有轟轟烈烈、曲曲折折,一切都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也許只要感覺對了,就不需要無益的蹉跎。他只要站在那里靜靜地等待,而她,也只需淺梳妝、輕揚眉,喜悅而自持地款款走來。
1932年6月18日,周培源和王蒂澄在北平舉行婚禮,由清華校長梅貽琦親自主婚。新郎星眉朗目,新娘笑靨如花,所有參加婚禮的人無不交口稱贊。不知道為什么,一向穩(wěn)重的梅校長竟犯了一個很烏龍的“錯誤”。在宣布結(jié)婚典禮開始時,他說的竟然是:“今天是王蒂澄先生和周培源女士的結(jié)婚典禮……”頓時,全場炸了鍋,把這場本來就熱鬧的婚禮推向了一個小高潮。
終于抱得美人歸的周培源有點“不滿”,私下里嘟囔:“這么嚴肅認真的場合,怎么可以這樣糊涂呢?”王蒂澄倒覺得蠻有趣的,一生一次的婚禮,留點“特別”的紀念也挺好。
見多識廣的北京城曾親眼“見”過無數(shù)場婚禮,有豪華的,有簡陋的;有受祝福的,有被詛咒的;有佳偶天成的,也有最終形同陌路的,還有無數(shù)沒滋沒味過完一生的。它早就習以為常了,似乎也從沒抱有過期待。婚姻從來都不是這個城市的主題,它只是賴以存在和發(fā)展的一個部分、一種手段。(摘自 《林徽因的會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