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如今出版社的責任編輯就像個職業(yè)經理人,策劃組稿、競爭方案、成本核算、文案編輯、設計包裝、部門協(xié)調、宣傳營銷等都要負責,要做出來一本書,常常短則數(shù)月、長則數(shù)年,其繁雜辛苦、瑣碎啰嗦非外人明了,長年做編輯難免疲憊生惰心。
算起來,我做文學編輯也有20年,雖然其間也有不少煩惱和遺憾,但我好像還沒做夠,不曾生厭。我想個中原因是這個職業(yè)充滿的挑戰(zhàn)和活力頗契我性:總能遇到各式各樣的作家,與一個個思想豐富、才華出眾、性格迥 異的作家交流碰撞,不僅新鮮有趣,更使人成長進步;而每每看到自己從一點一滴的細節(jié)處打造出爐的圖書或精彩或遺憾,那種喜悅或沮喪則更是難以言表。
與剛剛獲得第九屆茅盾文學獎的《生命冊》作者李佩甫的合作就促使我思考、成長了不少。李佩甫外表低調內斂,內里敏感警醒,對文學充滿執(zhí)著,追求一種寫作上的極致。在獲獎之前,他并不大紅大紫,但他是一個實力派的作家。我讀過他的《紅螞蚱綠螞蚱》,還有他著名的長篇小說《羊的門》,知道他對中原文化有著深入的研究。作為同鄉(xiāng)的我曾有興趣向他請教對這片土地的歷史文化、風土人情的知識和理解,李佩甫的解答一如他的為人,平和、深刻、冷靜。他說,中原就是中國的縮影,中原的問題就是中國的問題。他對生活其中的平原大地有著獨特的情懷。“每個作家都有自己最熟悉的領域,而我最熟悉的領域就是平原。”他要在這塊領地上深深地挖口井,探尋更深的東西。我希望他將對平原的研究、認識寫出長篇交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他當時正有這樣的寫作計劃,要“把幾十年整個對平原的認識都砸進去”,就愉快地答應了。有一次,他還透露說已經起了書名——《生命冊》。我當時一聽就覺得這個名字有意思,切近平原,有一種土壤、背景、 歷史的感覺,更有一種眾生命運的哲學況味,市場感也好。我禁不住有一種好兆頭的暗喜,這在我的約稿經驗中是不多的,一般而言總免不了要和作者討論修改書名。
不過這本書一開始的合作并不順利,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總也不見書影,我十天半月就打一次電話催他,可他總說找不到感覺,沒寫好。大概在2007年、2008年,他已經寫了七八萬字,當我高興地要拿來看時,他又說不滿意,廢掉了。后來經不住我的催促,寫了另一部稿子。我看后越發(fā)覺得李佩甫是一個功夫扎實、有深厚潛力的作家,他真正的水平還沒有徹底表現(xiàn)出來。憑我們前期的交流,《生命冊》一定會是部力作,值得等待!從這以后,我開始慢慢悟到,對待不同的作家要用不同的約稿方式——每個人個性不同,寫作的狀況也不同,有些人必須要給他充足的空間和寬松的氛圍,因為他自己本身就會很較勁,所謂“慢工出細活”。理解了這些,除了偶爾做些力所能及的服務工作,我不再緊催慢催了,只是耐心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