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人類,總是好奇這個世界將在何時,以怎樣的方式毀滅亦重生?這個念頭為好萊塢災難大片提供掘之無盡的票房寶藏。從《哥斯拉》、《后天》到《量子啟示錄》、《我是傳奇》,不管觀眾是否買帳,世界終究覆滅而后重新來過,成為了災難片執(zhí)著的主題。英國作家A.S.拜雅特的小說《諸神的黃昏》即是一部紙上災難片,描述的是北歐神話中的世界末日。
如果你讀過拜雅特的《隱之書》,會發(fā)現(xiàn)她是位神一般的作家,她在英國文壇的地位早已通過出色的作品獲得公認。她擅長依托歷史,故事橫跨時間和空間的多重維度,縱橫交錯,且文字優(yōu)美、情感細膩。這不僅需要淵博的學識,駕馭文本的能力也要厚重扎實。在中國兒童文學的作品中,像拜雅特這類大牌作家寫“童書”的并不多見。在拜雅特批評J.K.羅琳的《哈里波特》沒有深度不神秘之后,我們不妨重讀《諸神的黃昏》,來領略一下這位七十四的老太太以她獨特的視角、精巧的筆觸重述神話。
每個民族都有屬于自己的神話,這其中包裹著本民族文化。古希臘的阿特拉斯聳聳肩、中華民族的后羿射九日、大和民族的伊邪那美創(chuàng)世紀,所有神話都試圖詮釋今日世界之形成,為現(xiàn)實生活點綴那么一點點神性。神話與童話不同,童話的結局總是美好,而神話的結局更真實。本書取材于日耳曼民族神話《仙宮與諸神》,是個神的世界崩潰瓦解的故事。透過神性,我們得以窺見人性若隱若現(xiàn)閃爍其中。所以,用“人是人的上帝”和“人對人是狼”這兩章來闡述誰是上帝誰是狼?頗具現(xiàn)實意義,值得探討。“人對人是狼”這句話,也被用來作為希拉里.曼特爾的《狼廳》的宣傳語。這部描述英國政治家克倫威爾興衰史的歷史小說勇奪2009年布克獎??梢?,人類之間斗爭之殘烈毫不遜色于諸神。
如果這是一本單純講述神話的小說,那么拜雅特大概就會略顯平庸,無法展示她驚人的才華。但是,她在敘事中加入現(xiàn)實的元素,一個五歲小女孩“小不點兒”。通過小女孩的視角將關于神性與人性的思考對比起來,讓人眼前一亮。她三歲時,納粹發(fā)動了踐踏人類文明的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爸爸離開英國的鄉(xiāng)村去參戰(zhàn)。她在經(jīng)受突襲演練與配戴防毒面具之余,開始閱讀《仙宮和諸神》,里面是“充滿隱秘和神奇的古老的日耳曼世界”。只讀小學的她無法理解為什么這個民族要發(fā)動戰(zhàn)爭?人類同在一片蒼穹之間,共擁一位仁慈的大神-上帝。諸神在戰(zhàn)斗,人類也在相互殘殺。她在書中找不到答案,不得不自我安慰,“敵人也許是不可饒恕的壞人,也許只不過是上帝受傷的子民”。時至今日,全世界都在采用各自的立場解讀二戰(zhàn),德國的低眉反思和日本的拒不認錯。在諸神的世界里,這個問題再清楚不過了,秩序中總是隱匿著破壞者,比如書中的洛基就是一個顛覆者的形象。秩序就是用來打破的,就像人類的戒律。
神的世界由樹開始,諸神用死去巨人的身體創(chuàng)造了新世界。中土之城米德加德,眾神的家園是仙宮阿瑟加德。神們創(chuàng)造人類只是為了消遣取樂。天神奧丁與火神洛基原是義兄弟。奧丁想加強秩序,洛基卻偏喜搗亂。奧丁對洛基三個孩子的發(fā)落,成為諸神之戰(zhàn)的導火索。諸神的黃昏像一列載滿血腥、殺戮和死亡的戰(zhàn)車,向世界末日挺進。這本書深深地吸引著小不點兒,故事情節(jié)穿梭于她有關戰(zhàn)爭的噩夢之中。既能寫出精彩神話的德國人,又能舉起鐵蹄的德國人,他們是人還是狼,上帝在哪里?小不點兒的詢問,也是拜雅特留給讀者思考題。
曾經(jīng)有人這樣評價拜雅特的筆:左手寫小說,右手寫批評。然而在《諸神的黃昏》里,拜雅特左手寫的是諸神昏天黑日的廝殺,右手寫的卻是小不點兒淡淡的哀愁。小不點兒不斷地在神話與現(xiàn)實中糾結。在她小小的世界里,神話與現(xiàn)實時而重合,時而分割。我不懂拜雅特為什么要寫最后一章-“和平時代的小不點”,她是在呼喚世界和平,還是在否認世界終將終結?(新華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