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文字,擁有夢境的奇幻與豐饒;而莫言的夢境,又不斷與現(xiàn)實重重纏繞。在莫言的筆下,塑造了太多的女人,從《紅高粱家族》的奇女子戴鳳蓮,到《豐乳肥臀》里的母親,再到《檀香刑》的孫眉,她們的命運總有太多的不幸。
提起莫言筆下的女人,首先想到的是《豐乳肥臀》里塑造的母親。她活到了95歲,經(jīng)歷了20世紀各種政治、戰(zhàn)爭和自然災害的磨難,艱難地生育了8個女兒和1個兒子。她給生產(chǎn)隊里拉磨,趁著干部不注意時,在下工前將糧食囫圇著吞到胃里,這樣就逃過了下工時的搜身檢查?;氐郊液螅蛟谝粋€盛滿清水的瓦盆前,用筷子探自己的喉嚨催吐,把胃里還沒有消化的糧食吐出來,然后洗凈,搗碎,喂養(yǎng)自己的婆婆和孩子。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上官魯氏在生育她的雙胞胎時,她家的毛驢也在生騾子。驢和人都是難產(chǎn),但上官魯氏的公公和婆婆更關(guān)心的是那頭母驢。他們?yōu)殡y產(chǎn)的母驢請來了獸醫(yī),但他們對難產(chǎn)的兒媳卻不聞不問。
《紅高粱家族》的戴鳳蓮更是一位傳奇的女人,是一朵大膽、潑辣、桀驁不羈的玫瑰,有著花一樣的容貌,火一般的性格,她的內(nèi)心總是丁當作響。她因為憎恨父母將其嫁于麻血病人而將其父拒之門外;她為了拯救自己與占鰲,拜縣長為干爹,逃過一劫;她因為愛,毅然地與名義上的殺夫仇人而實為救命恩人的余占鰲結(jié)合;她為了維護愛情,趕走了戀兒;她為了報復刺激余占鰲和黑眼廝混;她為了支持抗日,讓唯一的兒子前去戰(zhàn)場,她自己也玉顏埋沒高粱地。莫言這樣形容他筆下的戴鳳蓮,“她大行不拘細謹,大禮不辭小讓,心比天高,命如紙薄,敢于反抗,敢于斗爭,原始一以貫之。”
同樣是悲劇的宿命,《檀香刑》中的眉娘雖然“浪”得虛名,卻敢愛敢恨,卻仍然難以擺脫劫難、矛盾、痛苦和掙扎。眉娘大膽地追求愛情,感情熱烈,情、欲一體。她的愛與性是交融的。在嘗到愛情滋味之后,孫眉娘深情款款地獨白:“俺也知道你未必是真的愛俺,俺不過是你在需要女人的時候碰巧出現(xiàn)在你眼前的女人……俺知道俺的癡情最終也只能落一個悲慘下場,但俺還是癡迷地愛著你……俺一個民女,能與你這樣的一個男人有過這樣一段死去活來的情就知足了。”一件凡俗情事,羽化成一篇傳奇的風月,一份致命的愛情。
莫言筆下,還有《蛙》中“神”與“獸”共同附體的農(nóng)村婦科醫(yī)生、《透明的紅胡蘿卜》中大姐姐菊子、《長安大道的騎驢美人》中身穿紅裙的少婦、《白棉花》中有勇有謀的奇女子方碧玉等等。而這些女人,沒法不孤苦,沒法不悲痛,沒法不抗爭。無一例外,都難以逃脫多舛的命運。在她們身上我們可以看到膽小、軟弱、卑下、受欺凌、依附于男性不再是中國女性的代名詞,她們身上顯現(xiàn)出的女性對于自由、對于新生、對于人性的追求,閃爍著女性自我解放的光芒。
讀莫言的書,走近莫言筆下的女人們,如癡如醉,纏綿悱惻。
莫言,你怎么可以把高密小鎮(zhèn)的華麗與滄桑,把各色人物的言行心思,點點滴滴,一顰一笑,描畫得如此纖毫畢現(xiàn)和出神入化。那些女人們,總在不經(jīng)意之間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就好像她們曾在身邊存在過。(張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