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上朝前先要與妻子訣別
如前所述,朱元璋出身貧寒,古人說過英雄不問出身,這算不得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且朱元璋繼位之初對自己的出身也并不感到恥辱或難為情?!痘拭骷o略》中說:“太祖開國之初,所降詔書,一則曰朕本淮右小民,一則曰朕本淮右布衣。”但皇帝寶座坐熱了大約不免使人頭腦發(fā)昏,朱元璋開始變得敏感多疑,既懷疑那些出身較高的臣民們背地里嘲笑自己,更無端地覺得手下一起打江山的弟兄們這時一個個看上去好像都有另立中央的嫌疑。
按理,作為開國之君,應(yīng)該有寬容和開闊的大氣度,唐宗宋祖莫不如此。然而朱元璋總是放心不下自己的江山,總要將那些有可能或者有能力的謀反者盡數(shù)誅殺才放心。因此朱元璋刻不容緩地動起手來,像削平一段樹枝似的,將他看上去不那么順眼的走狗和良弓統(tǒng)統(tǒng)消滅,無情打擊,絕不手軟。究其原因,我們可以猜測,這顯然是他人性中的不自信所致:從一個青年農(nóng)民、混飯和尚到天下一統(tǒng)的大明皇帝,朱元璋的人生角色轉(zhuǎn)換得太過于富有戲劇性,也太突然了些。這就比如一個乞丐偶然間撿到了一枚金元寶,極大的喜悅外,就是疑懼別人會偷走它,搶走它。因而他總是顧慮重重,猜忌連連。最后,在這種近乎于神經(jīng)變態(tài)的境況中裂變成嗜血的殺人狂。仿佛只有這樣,他的江山才能安穩(wěn)。本惡的人性,在嗜殺的過程中,肯定感覺到了莫名的快意。
吳晗在《明太祖》一書中說:“在他(指朱元璋——引者注)在位的三十一年中,根據(jù)他自己的著作《大誥》、《大誥續(xù)編》、《大誥三編》、《大誥武臣》的統(tǒng)計,所列凌遲梟首有幾千案,棄市以下的有一萬多,三編所定算是最寬容的了。所記進士、監(jiān)生罪名,從一犯到四犯,仍有三百六十四人。最優(yōu)待的辦法是暫赦死刑,仍回原職,戴斬罪辦事。”
又說:“所殺的人,從開國元勛到列侯大將、部院大臣、諸司官吏到州縣胥役、進士監(jiān)生、經(jīng)生儒士、富人地主、僧道屠沽,以至親侄兒、親外甥,無人不殺,無人不可殺,一個個的殺,一家家的殺,有罪的殺,無罪的也殺,‘大戮官民,不分臧否’。”
相傳明初的大臣,上朝之前,總是先要與妻子訣別,他們不知道這一出去是否還可以平安回來。晚上回到家,家里往往擺酒慶賀:總算又熬了一天。
廖永忠是朱元璋麾下最勇猛的大將,當(dāng)年朱元璋與陳友諒大戰(zhàn)于鄱陽湖時,朱元璋所乘的戰(zhàn)船被圍,情況萬分緊急時,廖永忠沖上前奮勇救駕,立下大功,心懷感激的朱元璋以漆牌書“功超群將,智邁雄師”賜之。但等到天下安定之后,廖永忠終于還是被捏造了一個“僭用龍鳳諸不法事”的莫須有罪名賜死了。
朱亮祖雖是元朝舊將,但自歸順朱元璋以來,也是戰(zhàn)功赫赫,先后平定過廣東和四川等地,又鎮(zhèn)守過北平,也于洪武十三年被朱元璋順手找了個歷史上屢試不爽的謀反的借口。朱元璋將其召至宮中,同去者還有朱亮祖的長子朱暹。朱一頓臭罵后,喝令衛(wèi)士將朱亮祖父子拿下,當(dāng)場鞭打致死。過了十年,朱元璋大概想起朱亮祖還有個次子留在世上,終究也是麻煩,便借口追究胡惟庸案,也把他砍了腦袋。
廖永忠、朱亮祖、周德興、傅友德被殺后,相當(dāng)于朱元璋之諸葛亮的劉伯溫也被毒死。接著,徐達也慘遭毒手。吳晗在《明太祖》中說:“徐達為開國功臣第一,小心謹慎,也逃不過。洪武十八年病了,生背疽,最忌蒸鵝。病重時皇帝卻賜蒸鵝,只好流著淚,對著使者吃了,不多日就死了。”這與派使者持毒酒鴆殺,已無二樣,而更見朱元璋之陰損。徐達死后,朱元璋做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帝為輟朝,臨喪奄慟不已。追封中山王,謚武寧。”反正人都死了,貓哭耗子除了假慈悲外,還帶有某種惡作劇得逞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