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賈永紅
我們的前緣
三十多年前,三秦大地的108個子弟從古城西安坐上火車,目的地據(jù)說是蘭州,結(jié)果到了蘭州并沒有讓我們下車,而是“哐哧、哐哧”地一路向前,穿過了長長的河西走廊,過武威過張掖,過嘉峪關(guān)過玉門關(guān),過安西過敦煌,誰也沒有想到這列火車一走就是七天七夜,把我們拉到了一個名叫大河沿的地方,也就是現(xiàn)在的吐魯番火車站。中轉(zhuǎn)車的時候,江蘇籍連長李才生扯著高大的嗓門喊郭高潮的名字,讓他指揮大家唱首歌。郭高潮便站在隊列前,兩手上揚了一下,指揮大家唱起一首剛剛學會的軍歌。大家跟著他的手勢,抑揚頓挫,歌聲嘹亮。唱畢,雷達團來接我們的“大解放”到了,上車后又經(jīng)過一段顛簸難忍的天山溝壑,直到過了庫密什,眼前忽然開闊,一片漫無邊際的戈壁,蒼茫地躺在天山腳下。那時我不清楚這是什么地方,恍惚間,一串拗口的漢字路牌在眼前一閃——我看清了,那路牌寫著:烏什塔拉。
烏什塔拉是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和碩縣的一個公社,我們要去的地方就在它的轄區(qū)內(nèi)。運兵的車隊在烏什塔拉擺成“一”字縱隊,往南逶迤而行,約摸半個小時之后,我們看到遠處有水塔,看到陋屋若干,看到土墻一圈,看到一行人在敲鑼打鼓鳴放鞭炮,聽得見他們手中的家伙發(fā)出的聲響,但看不見他們的嘴巴、眼睛。
那個時候,烏什塔拉是孤獨的,一排低矮的磚混平房,孤零零地漂在廣袤、荒涼的戈壁灘上,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小塊礁石。戈壁灘是灰色的,也是蒼涼的,唯一點綴它的,是一叢叢矮小的紅柳、駱駝刺,而最壯觀的是大漠孤煙。那孤煙直刺藍天,似神龍,似魔鬼,變幻莫測,詭秘而迅速。
我和郭高潮在新兵連集訓三個月后就分開了,他成了團政治處宣傳股電影放映組的放映員,我則繼續(xù)在軍教連接受無線電報務(wù)員學習。再后來他被提拔為電影組組長,我成了電臺臺長,沒過多久我到團司令部擔任作戰(zhàn)參謀,再次和郭高潮在機關(guān)食堂吃同一鍋飯,也有了更多的接觸。
郭高潮比較喜歡學習,上進心強,后被選送空軍上海政院學習。我則參加統(tǒng)考到了武漢空軍雷達學院進修雷達專業(yè),畢業(yè)后被分配到空軍烏魯木齊指揮所。也是從這個時候,我和郭高潮沒有再見面了,后來聽說他被分配到了雷達某團譽滿全軍的“扎根天山好十連”擔任指導員一職。
1985年,共和國開始大裁軍,駐疆空軍某雷達團被劃出人民解放軍序列,我陪軍政治部劉副主任到雷達團宣讀中央軍委命令,并處理一些善后事宜,原本想能見到郭高潮,沒想到他還在天山堅守崗位。那時候不像現(xiàn)在,既沒有手機,也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我不曉得他究竟是去是留,未曾謀面便回到了烏魯木齊。之后,在烏魯木齊短暫地見了一面,他告訴我自己轉(zhuǎn)業(yè)了,還說他會回到家鄉(xiāng),去公安系統(tǒng)工作。我除了對他祝福,也沒有更多的話說。再說,那天高潮心情超好,一切也就無需多說。
見與不見,我倆都在天山南北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上世紀90年代初,我也緊步他的后塵,轉(zhuǎn)業(yè)到地方工作,把自己留在了新疆。一次,在烏魯木齊大街上與過去軍中的戰(zhàn)友邂逅,我才知道郭高潮還在新疆,而且是在塔克拉瑪干邊緣的若羌,這讓我多少有些詫異。
他怎么會去了若羌?我對若羌太熟悉了,那是個人去了不想出來,出來了又不想進去的地方。當時曾有人給我描述,走在若羌大街上,滿街游蕩的是虛土,滿目飛揚的是沙土,人們笑侃若羌“三條馬路九盞燈,一個喇叭全縣聽”。若羌人為了生活,得去庫爾勒購物,通常一個月去一次,即便如此,若羌人還是不想出去,因為那一條通往外界的“搓板”路,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人在若羌,等同于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