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來旭在病房中的最后一小時是怎樣度過的,離開時他曾自言自語——
“我的一生是場噩夢,我對不起那些受傷的人”
本報訊 從7·5事件事發(fā)到昨天,過去298天里,包來旭幾乎都是在浙醫(yī)二院燒傷科的病房度過的。
對法律而言,他是罪人,但對于醫(yī)生而言,他就是一名患者。錢報記者再次走進浙醫(yī)二院燒傷科病房,希望從醫(yī)務(wù)人員口中記錄一個更加真實的包來旭。
而將這樣的時間點縮小到離開病房前的最后一小時,有這樣一幕讓護士們記憶深刻:
滿臉淚水的包來旭,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我終于解脫了?!?/p>
●4月30日5點58分
小童看了一下表,走進了包來旭的病房,平時包來旭也都在這個時間醒來。
小童是浙醫(yī)二院燒傷科的一名普通護士,還是一位90后,在過去的298天,她參與了搶救護理包來旭,也是和包來旭交流最多的一名護士。
前天晚上,是包來旭在病房的最后一夜,剛巧輪到小童值班:“平時晚上都是9點左右就睡了,但昨晚他一直到晚上11點才睡著?!?/p>
早上,護工老王送來了一套煙灰色運動服,放在了包來旭的床頭。
當看到運動服的一瞬間,包來旭的情緒有些激動。
“平時在病房里他都是穿病號服的,這一套衣服我知道,是給他最后穿的,他自己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知道了?!?/p>
●4月30日6點03分
“看到衣服,他眼淚馬上就出來了,但一直努力地想給我一個微笑?!毙⊥f,當時包來旭一直在說“我終于解脫了,我終于解脫了”。
小童問他有沒有什么想說的,他搖了搖頭,然后把頭歪到一側(cè),一邊流眼淚,一邊用頭蹭枕頭,因為他雙手無法動彈,所以要靠枕頭擦眼淚。
這時候,更多的工作人員走進了包來旭的病房,大家?guī)椭┥夏翘诇蕚浜玫倪\動服,花了很長時間。“雖然四肢無法動彈,但他很配合,能感受到他在努力挪動身體,似乎是讓我們少費些力。”
●4月30日6點28分
護工說早飯開始了,小童問包來旭吃點什么?他搖了搖頭,說吃不下去。
“別人一生是一場美夢,而我做了一場噩夢。我對不起父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最后一面也沒有見到。我對不起那些受傷的人?!边@是包來旭最后的自言自語。
小童清楚地記得,說話的包來旭胸口起伏明顯,似乎是想強忍著淚水。
●4月30日7點05分
包來旭被幾名警察推出了病房,他的眼睛一直看著送他的醫(yī)務(wù)人員,直到電梯門關(guān)上,視線都沒有離開過。
“從病房到電梯口,他對著我們說了兩次謝謝。”
錢報記者在病區(qū)采訪的時候,很多護理包來旭的醫(yī)務(wù)人員都提到了他的“謝謝”?!疤貏e是最近幾個月,他總是謝謝掛在口頭,早上查房時他會說,中午喂飯時他會說,給他擦身體的時候他會說,甚至你向他微笑一下他都會說?!?/p>
前天下午,錢報記者走到病房門口,病床上的包來旭立刻把頭轉(zhuǎn)向了門口,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陌生人。
大多數(shù)的時間里,包來旭就是這樣呆呆地躺在床上,唯一能夠說話的對象就是醫(yī)務(wù)人員。一開始,大家問他最多的兩個問題就是:為什么?后悔嗎?
到后來,大家對他的認識漸漸有了變化。
一位醫(yī)生說,“他有點自卑,還有點敏感,非常在乎你的表情,生怕說錯話,總是小心翼翼地回答你?!?/p>
一位護工說,“膽子很小,但腦子很清楚,躺在病床上但記住每天幾月幾號,最讓我們意外的是,他甚至知道隔壁病房住著的是公交車上受傷的小男孩,他說自己對不起他。也許是他聽到了我們說的話,就記下來了?!?/p>
在大家眼里,病床上的包來旭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很平靜的,也從不提及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第一次庭審后,包來旭知道自己被判處死刑,回到醫(yī)院,有醫(yī)務(wù)人員問他,要不要給家里人打個電話?
他搖了搖頭,說等執(zhí)行前一晚再打吧。但最終,他也沒有再提出這個要求。
本報通訊員 童小仙 魯青
本報首席記者 李陽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