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丹影
對殘疾人來說,其精彩人生是從閱讀開始的。
上世紀60年代初我降生在陜南商洛的一個小山村里,由于生活貧瘠,加之鄉(xiāng)下的醫(yī)療衛(wèi)生條件差,在我出生不久便患上了小兒麻痹,連續(xù)的高燒差點要了我的命,雖經醫(yī)生竭力搶救保住了性命,卻留下了右下肢終身殘疾,眼看著村里的小伙伴蹦蹦跳跳地去上學,我只能一次次哭鬧著問母親,我的腿怎么了?我也要上學。每每這時,母親就一邊流淚一邊安慰我,我娃不哭,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送你去上學。
母親越是這樣安慰,我越是哭鬧得更加厲害,因為我知道,學校離家有二三里的山路,要上學就必須由大人背著接送,而父母還要為一家人的生計操勞,哪有空閑時間接送我。這樣,我要上學就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好在不久村上來了知青,有一個學繪畫的知青就住在我家里,他除了教我識字認字外,還送給我許多連繪畫和童話故事書,有《高玉寶》《半夜雞叫》《閃閃的紅星》《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和《賣火柴的小女孩》等,我的童年便是在那些故事里度過的,雖然沒上過學,卻能認識好多字。
真正上學讀書則是我十歲那年開始的。父母見我已長成了大小伙,再不讓我上學讀書將來會害了我,就將我送到鄰村的學校里,兩頭由父親接送,中間吃飯由村里的伙伴給我捎帶。盡管我上學遲,學習成績卻超過了別人,于是,一學期后,我由一年級直接跳到了三年級。
快樂是每個兒童的天性,而殘酷的病魔不但扼殺了我的快樂,還搶走了我的童年,使我的人生早早地就布滿了陰霾。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自卑心理便越來越嚴重,尤其是下課后,看著其他同學如小鳥般一個個飛出了教室,跳繩的跳繩,踢毽子的踢毽子,一副快樂無比的樣子。而我只能坐在教室的一隅,很少走出教室,時間一長,就養(yǎng)成了抑郁孤僻的性格,不愿與同學說話玩耍,只有到了上作文課的時間,才是我最快樂的時候。記得那時,每到作文課,老師將作文題目寫在黑板上,簡要的一番講解后就回到了房子,待到兩節(jié)課后再來教室收作文本。
對于老師留下的作文,大部分同學感到老虎吃天沒法下爪,而我卻因讀的書多,沒費吹灰之力就完成了。這時,同學紛紛讓我給幫忙,就連縣城來的那個女班花,也放下了高傲的面孔,求我給她寫,報酬是可以看她那本《雷鋒的故事》,也只有這時,我才是同學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上了高中后,閱讀的機會便多了起來,除了學校圖書館外,在學校對面就是新華書店,那里的書不但多,工作人員的服務態(tài)度也好,我常常利用課余時間去那里看書,有幾次都錯過了吃飯時間。我廢寢忘食的讀書行為感動了書店的工作人員,不管買與不買,他們都能讓我在那里自由翻看,直到關門我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一次,我在那里閱讀了一部《科普小故事》的書籍,里面有伽利略與三個小鉛球的故事。讀完故事不久,學校舉辦高一年級作文競賽,我被語文老師選為高一三班的代表參賽,當監(jiān)考老師把作文卷子遞給我時,我一眼就看到了《三個鉛球同時落地的啟示》的作文題,不禁讓我的心里一陣竊喜,1200字的作文要求在兩個小時內完成,而我卻只用了一小時就完成了,最后在年級評選中,因我的字體潦草、書寫不工整而屈居第二。
1981年是我人生最為黯淡的一年。那一年,先是父親積勞成疾撒手人寰,繼而是我在高考中名落孫山。這兩件人生中的不幸一下子擊碎了我的夢想,讓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找不著北,而唯一能給我心靈慰藉的便是閱讀,只有沉浸在書本里,才能忘卻憤懣與煩惱。
也就在那年年末,父親的朋友介紹我去縣酒廠當臨時工。記得那天,當父親的朋友把我領到酒廠領導面前時,領導看我是個跛子不愿接收,父親的朋友說盡好話才打動了領導的心,最后,他交給我一份報告的草稿,讓我在兩天內給他抄寫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