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3月,江南剛剛進入煦暖的早春。
國民政府的新首都南京城里,突然刮起了一陣風(fēng):許多十歲上下的小孩胸前都懸掛上了一個紅布條,上面寫著一些奇怪的歌訣。譬如“石叫石和尚,自叫自承當(dāng);快快回家轉(zhuǎn),自己背石板”;“你造中山墓,與我不相干,一叫你魂去,再叫你去當(dāng)”。
市民們傳言,有人正在收攝孩童的靈魂。在孩子們身上佩戴這種被稱作“石和尚”的符咒紅布,就是為了避免他們的魂魄被攝走。
妖婦攝魂
自從上年蔣介石“四·一二”清黨,建立新的國民黨政府,南京作為首都已近一年。南京特別市宣傳科在報紙上刊發(fā)標(biāo)語,號召市民們幫助市政府建立“藝術(shù)化”、“科學(xué)化”、“平民化”的新南京。
三月底的一天,住在下關(guān)一帶的姚張氏帶著一歲多的兒子坐馬車去了城東,轉(zhuǎn)了一圈之后回到了城西北的家中。當(dāng)晚,孩子開始發(fā)燒。姚張氏以為早春料峭,小孩子受了寒氣,便請大夫抓了驅(qū)寒的藥。然而,第二天小孩高燒不退,開始嘔吐,身上還出現(xiàn)了類似淤青的斑點。姚家人開始驚慌。姚張氏原本是姚家女傭,因少奶奶沒有生育,做了姚家少爺?shù)亩浚@才為姚家添了一個男丁。當(dāng)他們得知姚張氏頭天帶小孩去了城東,頓時感到大禍臨頭。一向很少出門的姚張氏,不曉得南京城里,正在流傳著一個駭人聽聞的事件。
據(jù)說,從1925年開始修建的孫中山的陵墓即將完工,石匠需要160個童男和160個童女的生魂以合上龍口。為了得到這些童男女的靈魂,市政府正在進行戶口和學(xué)齡前兒童調(diào)查,要把小孩的生日時辰報上去。南京東門一帶,已經(jīng)有好幾個孩童被攝走靈魂而夭亡。姚張氏的兒子三天后也死了。姚家人悲痛欲絕。街坊鄰居對此更為恐慌,中山陵攝魂的謠言逐漸在全城蔓延。
此時,南京國民政府正在進行二次北伐,翻看這段時期南京的報刊,充斥著政府的北伐宣傳,頭版社論,宣言標(biāo)語,以及軍事勝利的消息。北伐軍總司令蔣中正頻頻受到國府嘉勉,3月23日,他寫下《北伐與民眾》 呼吁民眾支持北伐,這場戰(zhàn)爭“不特本黨的成敗所關(guān),實為我國的興亡所系”。
4月初,南京城里的攝魂謠言有了新內(nèi)容:前方需要陰靈助陣,所以政府派了許多妖婦出來施行妖術(shù),攝人靈魂。那些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神秘妖婦,身邊攜帶著藥瓶、符箓、小針等攝魂工具,出沒于南京的大街小巷,隨時準(zhǔn)備走向無辜的受害者。
4月13日傍晚,南區(qū)剪子巷育嬰堂的姚屠氏行走在街巷之中,被一個婦人用手一指,她覺得頭暈,至今臥床不起。這個名叫倪王氏的婦女當(dāng)場被巡邏的警察帶走。這一天,南京市公安局還接收了一起攝魂作案人。“妖姑”董李氏被皮殷氏扭送到了警署,后者指責(zé)她使用邪術(shù),摸了她兒子的頭部之后,她的兒子就開始發(fā)熱。
兩天后的一出攝魂事件讓謠言變得愈發(fā)可信,在市民間引發(fā)了更大的恐慌。
白蘭花家住閘口,她八歲的兒子在街口與伙伴們玩耍。有一個婦女走到他身旁,摸他的頭,問他叫什么名字,還給了他三塊面包。然后,這個婦女轉(zhuǎn)身離去。孩子的臉色立刻變成了紫色,四肢不再動彈,身體僵直。憤怒的路人追趕這個邪惡的婦人,終于在擺渡口追上了她,扭送到警局。警察從她身上搜出了兩個玻璃瓶,里面分別藏著紅色和綠色的絲線、紙人。這個婦女身上,再沒有別的東西。這位婦女說,她收一個人的魂,要花費50元,如今她所收靈魂已經(jīng)收支平衡,即便因此死去,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謠言四起
南京的空氣中都是謠言的味道。
市民們把自己的孩子藏在家里,自己也盡量減少外出。小些的學(xué)校,兒童自動退學(xué),市立小學(xué)一度也要到了停課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