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大家都知道山東是老解放區(qū),老革命、老八路特別多,您父親當時已經(jīng)是赫赫有名的虎將,您路過山東時,有沒有遇到認識他的人?
陳知非:當時比較有意思的是山東有好多人認識他。在山東有個人說,你父親脾氣特壞;還有個女同志說你父親很英俊,長得很漂亮。但是我聽我外婆講,我父親是穿長袍戴禮帽,很講究的,也告訴我他戴眼鏡,結果到解放區(qū)一看,他穿著八路軍的衣服,根本不是我姥姥說的樣子。說到心情,就是緊張。我小時候聽我外婆說,你父親把你扔到上海,沒良心,兒子也不要,所以給我印象不好。所以見他的時候,我心里緊張,不知道他會不會對我很厲害。
“我死了以后,你會不會哭我啊”
“晚上的時候我父親跟我一起睡,我父親摸著我的頭,說:‘我死了以后,你會不會哭我?’他問我這個話,我現(xiàn)在想,他可能是想因為以前把我扔在上海,跟他沒有感情了,死了以后不會哭。”
——陳知非
記者:有句老話說“知子莫若父”,我們也可以把它當成是父子之間的這種極其深厚的感情的體現(xiàn)。十幾年沒有見面,您和父親見面的時候是什么情景?
陳知非:傍晚的時候,傅涯帶著我們來了,大家早就在村外迎接我們了,很多人,有人說這是你父親,我一看,跟想象的不一樣。我父親一看見我,馬上抱我:“看你長這么大了,長得跟你媽似的,頭發(fā)也像你媽。”摸我背,摸我頭。回去的時候,他摟著我,一路上摟著走的。我當時覺得我父親還可以,沒有別人說的那么大的脾氣。晚上的時候我父親跟我一起睡,父親摸著我的頭,說:“我死了以后,你會不會哭我。”他問我這個話,我現(xiàn)在想,他可能是想因為以前把我扔在上海,跟他沒有感情了,死了以后不會哭。
記者:離別多年的兒子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邊,您父親一定非常歡喜,終于可以盡父親的一份責任了。
陳知非:找到父親,我覺得他對我的關心真的是無微不至的。晚上睡覺,他一會兒給我蓋被子,一會兒給我蓋毯子,我過去沒碰到這種事。我們睡在一張炕上,他晚上不斷地給我蓋被子,我感覺到他是愛我的,我第一次感覺到。我小時候哪有人老給我蓋被子這樣的事。
記者:您的母親曾任全國總工會女工部部長,1938年任一二九師后勤部指導員。她和您的父親聚少離多,1939年1月他們最后一次相聚,分手時,父親后來在日記中寫道:根英已經(jīng)流淚了。
陳知非:百團大戰(zhàn)勝利結束后,我父親大病了一場,沒日沒夜地高燒,昏迷了半個多月。他嘴里常常喊道:“王根英!王根英!”他發(fā)誓要永遠銘記我媽媽,并至少要為她守節(jié)三年。我媽很早就在山東犧牲了,所以我父親晚上經(jīng)常給我講我媽的事情。他說,你媽傻乎乎的,看到延安的山,說那么高的山,沒有電梯怎么上得去。他很愛我媽,聽說我媽犧牲的時候,他把電話機都砸了。我父親脾氣不好,特別暴躁。他一不高興,別人就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找不著他了,說陳賡去哪兒了?一找呢,他在一棵樹底下發(fā)呆呢。聽陳錫聯(lián)(開國上將,陳賡好友)講,我父親在日記上寫“今天是我最慘痛的一天”。別人講,說他決定“守寡”三年……
記者:可以看得出您父親很愛您母親,當初他們是怎么認識的呢?
陳知非:這些都是傅涯老太太講的。他們以前就認識,我父親在上海夜校講課,我母親去聽,他們就認識了。
在武漢召開黨的第五次代表大會的時候,我父親寫了個條,讓人傳到我母親那里,就是向她求愛的這么個紙條。但是我母親不理他,把他寫的條子用唾沫貼到墻上,寫了兩三張條子,都被我母親貼到墻上去。我父親說,誰能幫我說服王根英,讓她跟我結婚,我給他磕三個響頭。后來周恩來和鄧穎超幫助他,說服了我母親。可能他們比較對脾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