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沒過多久,奧巴馬聽到了一個消息,他的父親要從肯尼亞來看望他和全家人。不過,這對他來說也許并不算什么好消息,奧巴馬的心中更多的是忐忑與惶恐:那個心目中的大英雄終于要來了,那個和我有著特殊淵源的人終于要來了,那個被同學們笑話過的人終于要來了。因此也難怪,當多年未遇的父子倆相見的時候,彼此都沒有太多的話好說,小奧巴馬更是只會躲躲閃閃、含糊其辭地回答父親的寒暄問語。
老奧巴馬在島上和他們一起待了一個多月,多年后當奧巴馬想要從記憶中尋找當年和父親共處時的談話與交流時,他似乎感到有些無從下手。“或許是因為這些記憶被印刻得太深而無法拾取之故吧”--他在《源自父親的夢想》中這么寫道。他相信父親的影響已經(jīng)深深植入他的靈魂,甚至是基因中所稟賦的,無從抹去也無從剝離,自然也無從撿拾。不過,的確有一件事讓小奧巴馬牢牢記住,并從中有所收獲。
就在父親即將離去之前,小奧巴馬的班級決定邀請他來為孩子們講講非洲的故事。對于奧巴馬來說,這不啻是一個壞消息,因為這會讓他在同學面前曾經(jīng)夸口的種種非洲“逸事”都成為謊言,更不用說自己的父親很有可能會再次成為大家的笑柄了。那天,當父親站上講臺的那一刻,小奧巴馬緊張得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演講開始幾分鐘后,他開始感到內(nèi)心的喜悅了。他看到父親斜靠在講桌上繪聲繪色地講述著東非大裂谷和迄今為止地球上發(fā)現(xiàn)的最早的人類,講述著漫步在肯尼亞大平原上的形形色色的野生動物和仍然保留著古老傳統(tǒng)的土著部落,講述著盧奧人的各種迥異的生活習慣和年長者是如何受到尊崇的傳統(tǒng),也講述著肯尼亞人民是如何不惜一切地抵抗英國殖民統(tǒng)治來爭取民主自由的。演講結(jié)束時,所有人都充滿了感動和欣喜,把最熱烈的掌聲給了他,給了他們心中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奧巴馬在同學們羨慕的眼神中,重又找回了自我,恢復了自信。
兩周后,老奧巴馬離開了夏威夷。不過這次短暫而珍貴的夏威夷之行不僅彌補了奧巴馬心中缺失的父愛和家庭溫暖,也賦予了這個黑人少年也許會受用終生的人生財富--對于自己種族和身份的認同與感知。奧巴馬終于能夠毫不猶豫地說出:我是一個黑人!
“我了解兩個世界,卻不屬于其中任何一個”
叛逆、墮落、迷惘、無助……看到今天充滿活力而精神百倍的奧巴馬在演講臺上大度從容地演說,你可能很難把他同這些詞語結(jié)合在一起。
然而對于青春期的奧巴馬,這些詞語是恰當?shù)膶懻铡?/p>
多年后他這樣寫道:“我在十幾歲的時候是個癮君子。當時,我與任何一個絕望的黑人青年一樣,不知道生命的意義何在。煙酒、大麻……我希望這些東西能夠驅(qū)散困擾我的那些問題,把那些過于鋒利的記憶磨到模糊。我發(fā)現(xiàn)我了解兩個世界,卻不屬于其中任何一個。”奧巴馬所說的“兩個世界”,自然是指黑人與白人雖共同相處,但他們的精神領(lǐng)域和現(xiàn)實生活卻似乎總是存在著某種隔閡,一張看不見卻異常牢固的網(wǎng)把彼此阻隔、區(qū)別。
當我們回首當年,仿佛還能夠看到,在夏威夷那美麗而空曠的海灘上,一個本該在學堂里上課的少年卻在漫無目的地游蕩,深棕色的皮膚在午后陽光的映照下是那么顯眼。他時而追逐一下迎面撲來的海浪,時而低頭撿拾沙灘上的貝殼,但更多的時候,他會停下腳步,翹首遠望,希望從深藍的遠方找尋到某種答案。
那時候,奧巴馬經(jīng)常跟隨外祖父或自己的同學好友組織各種各樣的聚會,人們用大麻和酒精麻醉著自己,刺激著自己的神經(jīng),他也不自覺地成為其中之一。不過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很多人在這種場合里尋求的只是一種逃避--逃避現(xiàn)實生活中的種種困難與麻煩,忘卻各種不如意的人生際遇和窘迫--然而這真的是解決之道嗎?這真的能夠幫助他們擺脫所有困擾嗎?他陷入更深的迷惘之中……奧巴馬在回憶這段往事時說:“我過了一段荒唐的日子,做了很多愚蠢的事。……中學時候的我是每一個老師的噩夢,沒人知道該拿我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