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鎮(zhèn)安縣城,西行百余里,便是我的故園楊泗桂林村。故園這一方山水園林,清代知縣聶燾腳穿草鞋跋涉至此曾發(fā)出過“五里一景,無景不絕”的空前贊嘆,當(dāng)代著名作家陳忠實林中題寫“經(jīng)典木王”之經(jīng)典出處,江漢文化末梢一個堪稱大山深處的桃花源。
千古悠悠,山泉溪水甘甜若飴;生生不息,針闊葉混交林,四季天然氧吧。當(dāng)知否?南宋農(nóng)民楊幺死后被民間尊為水神,自發(fā)修建“楊泗廟”多處,常年祀奉,香火不斷。明、清兩代,部分江南流民走進鷹嘴峰周圍原始大森林,插草為標(biāo),農(nóng)耕狩獵,自給自足,又建“楊泗廟”是為江漢文化標(biāo)志。于是這片原始林區(qū)混沌初開,人文啟蒙,終于有了“楊泗”這個耐人尋味的名字。
乍暖還寒,盛夏秋冬,十里杜鵑映春雪,風(fēng)景變換展畫圖。毋忘懷!烈士毛楚雄(1927-1946)少小年紀,義薄云天,立誓“改革社會” ……奉命護送張文津、吳祖貽赴西安應(yīng)邀和談,1946年8月6日,踏入楊泗地界,夜宿火地溝口邱家坪我的老屋。翌日當(dāng)?shù)厣倌晷ど频聨贩皆綆X,歷盡艱險,8月10日至寧陜江口,一行四人被扣押。胡宗南背信棄義,下令“就地秘密處決”,當(dāng)晚四人被活埋于東江口城隍廟后石坎下的水渠旁邊。肖善德年僅17歲,毛楚雄時年19歲未滿。盡管養(yǎng)父三叔在“文革”中被無端懷疑遭批斗,但我卻一直為我的故園留有英雄足跡,也曾養(yǎng)育了一位少年英雄而自豪。俱往矣,數(shù)旖旎風(fēng)光,還看桃源新村。
村在世外,也在世中。蒼松夾道,芳草萋萋,繽紛落英。初及狹、才通人,柏油馬路卻寬闊。前行二三里,豁然開朗。水繞山環(huán),田連阡陌,小樓惹眼,路燈成行,雞犬相聞。有云霧繚繞,有綠柳拍岸,小橋、流水、人家頗有江南韻味。有苞谷、洋芋、蔬菜、肥豬、池魚、核桃、毛栗、藥材之屬,亦有珍禽喜鵲啼鳴翻飛。農(nóng)人種作,源不賦不稅,往來從容,神情怡然。聞有客人至,主人笑迎,相延至家,看電視,講故經(jīng),聊家常,燉肉殺雞,炒菜設(shè)酒,開懷痛飲,談笑自如,樂不自勝。人非“避秦時亂”不得已而匿居,曾經(jīng)的封閉保守已是過眼云煙。一家有困難,鄰里都幫忙,和諧相處,民風(fēng)古樸,宜居環(huán)境遠在《桃花源記》描述之上。游客紛至沓來,莫不流連忘返。
我曾在萬米高空鳥瞰秦嶺尋找過我的故園,曾坐在商山上眺望過不舍晝夜的丹江,曾與洛南、商南、丹鳳、山陽、柞水之美有過親密接觸,而無數(shù)次讓我感動、讓我傾聽、讓我沉思、讓我敬仰的除了蒼松,還是滿目蒼松。蒼松是夢里故園挺拔,是畫里終南雄渾,是詩里秦嶺秀逸。“一池濃墨勝硯底,萬木長毫挺筆端。”這是郭沫若先生描寫天山雪松的絕妙詩句,君豈不聞“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而相比之下,故園蒼松則尤為頑強。多則千軍萬馬,少則只身單騎。傲霜斗雪,綠傘勁張,兀立之姿;峭壁倒掛,銜云吐霧,狂飆無懼;或成群笑傲于云端,或獨自向上出蓬蒿。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湘渝鐵路在建,故園一望無際、幾人合圍的原始蒼松被砍伐一空,至今不過四十年滄桑歲月,數(shù)不清的蒼松已然覆蓋了故園幾乎所有的山巒、溝谷……蒼松,僅這故園蒼松就足以讓人傾倒、讓人沉醉、讓人放歌。
故園美景,美不勝收。數(shù)不清、道不盡、看不夠的故園、鷹嘴峰、微明湖、杜鵑花、爛漫山色、林海雪原、美麗傳說、紅色足跡……上下追溯、縱橫連接,夢里故園、畫里終南、詩里秦嶺,萬千景象美麗、美好而又美妙,入耳則有經(jīng)典、精美、精華天籟之音,可以貫穿古今,可以天下傳誦,可以過目不忘,而不至于在切換歷史與現(xiàn)實的畫面時陷入迷茫。(商洛之窗 劉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