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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衫客傳奇》:真正具有現(xiàn)代意義的晚清小說

          2010-04-05 17:54:59

          來源:中華讀書報

            這是在祖宗靈位面前對李益進行的一場嚴厲審判———而且是不許李益說一句話的審判!這是從精神上朝李益打去的一悶棍,打得李益暈頭轉(zhuǎn)向,“他像醉漢一樣腳步踉蹌,心如死灰,唇上帶著苦笑,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接著,母親又進行第二步:押送李益離開宗祠,“在驚愕的年輕人還沒明白母親要干什么的時候,她已將新郎的紅色綬帶遞過來,又飛速給他戴上婚禮時才用的金花冠;然后,不給他恢復(fù)正常的機會,她打開大門,將他推入燈火通明的大廳,她向眾人鞠躬致意,高聲宣布:‘承蒙總督大人光臨寒舍,著實令蓬蓽生輝。今以亡夫的名義宣布,同意愛子李益與盧小姐喜結(jié)連理!’”于是,接下來就是中國傳統(tǒng)婚姻的“拜堂”場面。“神智不清的李益”,被媽媽推到一個年輕女子的身邊。

            ———跪下!她用堅決的語氣說。看到一旁的盧小姐已經(jīng)俯身而拜,而他還沒有跪倒,媽媽一手放在他肩上,重復(fù)道:

            ———跪下!你沒看到你在這兒多丟臉么?

            僵硬地,他拜倒又起來……成了禮。

            他好像處于一場噩夢當(dāng)中:朦朧中,他看到人們來到身前,笑著向他說些他無法理解的言辭。恍惚中,他意識到自己走來走去,好像有另一個像自己的人,向賓客施禮,拜謝總督,總督又頷首答禮。

            他目光呆滯,覺得心中痛楚萬分。他是在哪里?人們對他做了什么?

            小玉呢?為什么小玉不在這里?

            ———您的兒子怎么了,夫人?他好像不太舒服。

            ———很可能的,他太累了,可憐的孩子!多年的用功,多次的考試,還有旅途疲倦;剛剛重逢的激動,馬上又是婚禮的激動。

            當(dāng)他一恢復(fù)知覺,馬上明白了上面的問話和對答??墒牵窒萑肓寺槟镜臓顟B(tài)。

            他覺得透過一層面紗,又看到一張曾經(jīng)微笑著的面容,現(xiàn)在,面容上凝結(jié)著可怕的怨恨:在他對面,云霧之中,黃衫客抖動他的箭囊,發(fā)出令人恐懼的聲音,然后,用弓箭瞄向自己。他聽到弓弦的顫動,耳邊響起羽箭的蜂鳴。猛然間,一道閃電劃過眼前,他頭痛欲裂,之后,一切都消失了!……他昏了過去。

            從此,“三個星期中,李益處在生死一線之間。”他大病一場。也從此,他把媽媽當(dāng)做“一個怪物,一個追逐他、啃噬他的心的吸血鬼。一見到她,他就覺得厭煩,生出瘋狂的憤怒”。這是寫得很有震撼力的一章。其中李益母親的形象,她的許多言行,確實令人震驚,也讓人顫栗。張愛玲在《金鎖記》中寫過一個曹七巧,她因為自己沒有得到過幸福,就千方百計破壞子女的幸福。作者寫得很深,挖到人物心靈的深處,刻畫出了一個典型。陳季同在《黃衫客傳奇》中,同樣塑造了一個典型人物,那就是李益的母親。這個母親從28歲起就守寡,她當(dāng)然吃過很多苦,于是,她覺得自己必須獲得子女面前的絕對權(quán)威地位來作為補償。她必須讓子女絕對服從自己的一切決定,而不考慮子女本身幸福與否。正像第十八章中李益譴責(zé)母親時所說的那樣:“為了滿足你的虛榮心,要以我的生命為代價。”最后,終于逼得李益在23歲的青春年華就發(fā)瘋致死。《黃衫客傳奇》確實寫了一出震撼人心的專制包辦婚姻的悲劇,完成了連后來的“五四”新文學(xué)都未能較好完成的任務(wù)。這是陳季同的一個突出貢獻。

            二

            《黃衫客傳奇》藝術(shù)上的一個貢獻,在于相當(dāng)出色的心理描寫和心理分析。中國傳統(tǒng)小說并非沒有心理描寫,《紅樓夢》里就寫了不少,但那是作家從生活中擷取原生態(tài)素材的自然結(jié)果。真正與現(xiàn)代心理科學(xué)相伴隨的心理分析與描寫,應(yīng)該說源自近代歐洲。陳季同小說中的心理描寫,便是受到歐洲近代文學(xué)的影響。但他又似乎擯棄了歐洲近代小說心理描寫有時過于瑣細繁膩的傾向?!饵S衫客傳奇》中的心理描寫,往往簡潔,精當(dāng),內(nèi)涵卻又比較豐富。以第三章會試發(fā)榜時主人公的心理期待為例,就寫得相當(dāng)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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