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報:從7歲到15歲,你最開心的事兒是什么?
哈里克:10歲或是11歲的時候,艾哈買提給我過過一次生日,很多人,買了蛋糕、吹蠟燭,用維語唱了生日歌,還送了手表給我當生日禮物。那次很開心。
還有14歲時,我偷了一個姑娘的手機,她打電話跟我哭,說手機對她很重要,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后來把手機還給了她,在還她之前我存下她的號碼。她很漂亮,后來我們成了男女朋友,她對我很好,那是我的初戀。
“你們是受害者,帶你們回家”
新京報:2011年你們被抓,當時想過會發(fā)生什么嗎?
哈里克:以為會和以前一樣,呆不了多久就會被放出去,但后來發(fā)現(xiàn)不一樣,當時是新疆警方和全國多地警方合作,決心要解決新疆流浪兒問題。
我記得后來有新疆的警察說,“這次你們不是犯罪嫌疑人,你們是受害者,我們會帶你們回家。”
新京報:聽到這些你的第一反應是什么?
哈里克:不相信,其實一直到我見到父母前我都不相信,或者即使回到新疆,如果沒有找到爸爸媽媽,我肯定又會走上老路。
新京報:回到新疆很快就見到了父母?
哈里克:2011年8月5日我和很多同伴被送到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工讀學校學習,23天后公安局的一位叔叔要帶我見兩個人,當時他沒告訴我是見我的父母,相見時,看著面前哭泣的人,我開始還沒反應過來。覺得一切太不可思議了。
新京報:工讀學校的生活是怎樣的?
哈里克:當時負責我的警察叔叔告訴我,安排我們到工讀學校讀書不是懲罰,而是一個過渡,我認同。我沒上過學,起初還挺新鮮的,但時間長了確實有點受不了。
新京報:太枯燥?
哈里克:枯燥是一方面,每天按時起床、做操、補習文化課,我們好多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開始時非常難。可能對我來說,最不適應的是規(guī)律,因為之前我所有的生活都是沒有規(guī)律的狀態(tài),沒人管,沒什么要遵守。
“重新做好人不容易”
新京報:從小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想改變不容易吧?
哈里克:肯定很難。我當小老板后,不光抽煙喝酒,還吃過搖頭丸之類的毒品。到了工讀學校,什么都要戒掉,最初真的非常痛苦。
新京報:怎么轉(zhuǎn)變過來呢?比如煙癮、毒癮。
哈里克:學校里不讓抽煙,開始總想偷著出去買,但沒有賣的。毒癮要多說兩句,艾哈買提和其他老板比唯一一點好的地方就是不逼我們吸毒,當時很多蛇頭為了讓手下的孩子完成任務,都會給他們毒品。艾哈買提沒有,他知道我吸毒后很生氣,有一次因為這打得我都爬不起來了。在學校也沒有特別的戒毒措施,毒癮犯了就死忍著,我也不明白,最后反正就忍過來了。
新京報:支撐你“忍過來”的是什么?
哈里克:家。7歲之后我就沒有家了,我從來沒想過會再見到我的家人,能有一個家可以回去。見面后,媽媽告訴我她這些年一直沒有放棄找我,她跟從沒見過我的弟弟妹妹說我的模樣,說我的耳朵會動,告訴他們?nèi)绻幸惶焖辉诹恕⑽一丶业脑?,記住耳朵會動的男孩兒就是他們的哥哥?/p>
新京報:學校里有沒有什么特別難忘的人或事?
哈里克:我非常感謝工讀學校里一位叫阿比德的老師,她像媽媽一樣陪我度過最艱難的日子。我的第二個生日是阿比德老師和同學們一起給我過的,他們一起給我唱歌,祝我幸??鞓?。這次,我真正感受到了愛。
在工讀學校時,很多同學都偷偷說我不會變好的,我肯定受不了之后的日子?;氐嚼霞抑?,有很多原來的朋友聯(lián)系我,他們從工讀學校出去后很快又重操舊業(yè)。但我最終煙酒和毒品什么都戒了,可以和過去徹底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