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理論研究的癡迷在企業(yè)家中并不多見。1992年他41歲的時候,曾為自己制訂了一份“航海”計劃,廣泛閱讀西方經濟學著作。經濟學家張維迎記得,有一次在去開會的飛機上,看到任志強正在讀馬爾薩斯寫于1799年的書,“我們都很少讀這樣的書,他是少有的真正讀書的人”。
當當網總裁俞渝回憶過與任志強的第一次見面。她說老任,我覺得你們房地產商挺壞的,把房價搞那么高。結果任志強很認真地看著她,“你真這么覺得嗎?”俞渝記得,后來任志強從18億畝耕地紅線開始講起,整整解釋了半個多小時,講得滿頭大汗,最后給出的結論是“在土地供應的問題上政府管理出了問題”。
這是屬于任志強的做派。在我們之間這場并不算長的談話中,他所談論過的話題包括:朱镕基、限購、國進民退,以及不久前剛剛去世的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科斯。“小平南巡”后不久,任志強第一次通過經濟學家張五常的書知道了科斯,并被其理論震撼,直到今天他仍然將“產權問題”視為中國改革的破局之道。
相比于任志強作為國企掌門人角色所表現(xiàn)的堅持、復雜與妥協(xié),他以一個建言者出現(xiàn)在公共領域時所表現(xiàn)出的姿態(tài)則簡單直接。這種態(tài)度部分來自于他的人生經歷:長在大院里,上干部子弟學校,參加文革造反,插隊,當兵,復員后趕上改革開放,從拉板車的個體戶到一手做大一個企業(yè),他將此視為時代的饋贈。
“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任志強這么多年來,說了這么多話,引起的爭論,引起的歡迎和諸多的評價,原來就兩個字,‘改革’。”寧高寧曾這樣評價過任志強。
“地產商里像你這樣的人多嗎?”我問。
“在商言商,誰都不愿意惹麻煩。”
“為什么你愿意說?”
“總該有人說真話。那你說魯迅在干嗎?胡適在干嗎?胡適為什么要和蔣介石吵架?蔣介石你讓我當就當啊,你讓我當我也不一定當。我們中國歷史上這樣的人物也不是少數啊,像魏征等等。至于我,共產黨員最基礎的就是堅持真理,既然你做共產黨人,你就要堅持真理。”
在對任志強做出的諸多評價中,北京西城區(qū)前區(qū)長衣錫群的一段話最值得玩味:“大多數情況下,他給你的第一印象就是他的真相,他脫口而出的話語,即他的心中所想。當然有時也因人而異。他并非看不懂某種游戲規(guī)則,他也會做一些入鄉(xiāng)隨俗的事,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熟悉他的人會看到他表現(xiàn)得不自然,如同他穿西裝時的模樣。但總體上,他不喜歡以復雜的方式與人溝通和周旋。”
1984年,在中央掀起第一輪打擊經濟犯罪專項運動前,任志強因涉嫌“貪污”被捕,次年又被以“投機倒把罪”繼續(xù)調查。入獄14個月后,他被無罪釋放。當時的區(qū)委書記讓衣錫群通知華遠集團黨委,“告訴任志強要正確對待:抓,是正確;放,也是正確的。”后來,公司領導戴小明問任志強獄中的感受,他的回答是:“還要跟著共產黨走,媽媽也有打錯兒子的時候。”
“有些東西不需要去較真兒,比如說我被抓起來,然后被放了,我就非要去告嗎?如果是因為個人利益的話,我可以放棄。但是如果為了大眾利益,很多東西是不能放棄的。”任志強說。
“他不爭權,也不爭利,我覺得他在爭寵”
采訪時間快到了,我得抓緊,100個問題才聊了一半。“寫作新書的時候,你有自我設限嗎?”這其實是不少人挺想知道的。
“當時有將近20個出版社來申請出我這本書,我就選個刪得最少的出版社,結果最后他們也刪了不少。”任志強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