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家吃飯,父親在飯桌上向母親絮叨:“甘新民老師去世了!唉,不到六十歲,就這樣走了,今后這一大家子該如何生活下去?”
不羈的我總是在飯桌上和父親斗嘴,這一次卻沉默了,不知怎的,心隱隱作痛。甘老師的境遇摧毀了我心里的一道又一道防線。我在這一刻里開始懷疑:好人真會一生平安嗎?
很慶幸,甘老師給我們帶了一學期的《毛澤東思想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概論》,穩(wěn)中有變、變中有異的教學模式至今記憶猶新。每每一個單元講罷,他總是不厭其煩地讓我們勾畫重點和難點,交上去的作業(yè)每一次都有一大段評語。教書育人二十幾載,他的每一堂課都是在用生命進行最華麗的演繹。
記得,有一次,甘老師利用一大堂課的時間為我們放映了《唐山大地震》。電影情節(jié)到了最悲處,我不由得瞧了他一眼,忽暗忽明中,我看見他的眼淚在眼眶里不停打轉。原來,他也和我們一樣,一樣脆弱,一樣多愁善感。
去年暑假,這座小城連續(xù)下了好幾天雨,淤積在街道角落的雨水久久不能退去。我從駕校練車回來,在學校門口碰見了甘老師,他騎著一輛破舊的單車,身披一件黃中帶綠的雨衣,褲腳高高挽起。我走上前去打了聲招呼,原來甘老師是來學校取報刊雜志的。這樣的天氣,對知識依舊如此執(zhí)著,可想甘老師的每天定是與書為伴。仔細回想,學校組織的每一次大型活動都會看到甘老師的身影,每當節(jié)目精彩之處,他總是最先鼓掌、叫好的一個。最近的一次碰面是大年初三,相同的地點、不變的單車、永恒的身影,沒想到這一別竟成為永別。
記憶退回二十年。那時的商洛學院并不像如今這么闊大、這么美麗。它聳立在一座荒涼的黃土坡上,每逢雨季,四處泥濘,雨鞋踩出的泥漿使那座本來就不大的校園顯得格外昏暗、凋敝。當時的商州,交通遠沒有今天便達。住在高坡上的師生,每一次出門采購都成了難題。甘老師和師母張羅了一間小商鋪,在當時,它一點都不亞于現在的超市。先撇開是否盈利,這么一間小鋪子不知道方便了多少人家。還記得當時去買小東西時,甘老師總是推讓著不收零錢,回想起來不知占了多少小便宜,但生活中的小恩小惠足以令人回味無窮。還沒來得及報恩,您就如彗星般如此墜落,這份情誼唯有永存于心。
與師母的最近一次謀面還是在武永耿老師小兒百日的喜宴上,歲月終究在師母的身上烙下了明顯的印痕,真不知道為了操持這個家、為了支持甘老師的工作付出了多少心血。與甘甜姐姐已多年未見,印象依然停留在兒時一起玩耍的日子,善解人意的她不知道如今過得可好?小時候總是喜歡在雨中與大地接觸,每一次淋透全身后,姐姐總會不厭其煩的幫我擦拭干凈。
生命是如此短暫和脆弱,命運也給了我們不同的選擇,當生命之花悄然綻放,死亡之吻不期而至時,輪回的讖語又要靈驗了。生命誕生的方式千篇一律,而生命完結的過程卻變化莫測,有人像彗星般燦爛奪目,有人像蠟燭般凄涼寂寞,不管是誰離去,都有理由去唱挽歌。
可敬的甘老師,愿您在另一個世界一切圓滿、暢懷。誰的人生都會成為歷史,您一生的勞頓其實只為了一件事情——教書育人。這件事,您做到了極致。
逝者已逝,哀痛莫過于生者。愿師母和甘甜姐姐今后的生活能夠一切順利,早日走出悲痛的陰霾,勇敢地生活,綻放出美麗的夏花。很多時候,懷念是一種不可觸摸的疼痛,然而只有痛定思痛,才能懂得生活的價值,人生的意義。(商洛之窗 作者:潘靖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