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作家絲山秋子,曾拿下日本文壇新人獎、芥川獎、川端康成獎等重量級獎項;東京60名書店店長則集體預測,她將成為未來最暢銷、最受注目的日本作家第一名。
上海書展期間,推出了絲山秋子在中國大陸出版的中文版短篇小說集《在海上等你》以及《只是說說而已》,其中短篇小說《只是說說而已》曾獲第96回文學界新人獎,并入圍第129屆芥川獎候補;《在海上等你》則獲第134屆芥川獎。在接受時代周報記者專訪時,這位身高174公分、最擅長描寫日本社會“無用之人”的女作家,對大陸現(xiàn)時流行的“屌絲”一詞十分好奇。
“我身邊周遭的人,即使是有些地位很高的人,都會有‘屌絲’ 的一面。他們的可愛之處,應該是被人喜歡的缺點,是我很喜歡也是很值得描寫的。” 絲山秋子說。
最擅長寫“無用之人”
絲山秋子對形形色色“屌絲”、“無用之人”的描寫往往令人拍案叫絕。
“能請教你的三圍是多少嗎?”
“88-66-92。”
野邊山氏聽到我的回答,又笑了。
怎么搞的,我們到底是在談援交?還是在家畜市場談家畜的斤兩?我忍不住想:我是不是也該問問他的小弟弟的長度與直徑?不過,在媽媽和長谷川太太面前,這當然不是能夠提出來的問題。或許我應該節(jié)省時間,讓這次的相親早點結束……
—(《勤勞感謝日》,收于《在海上等你》)
《勤勞感謝日》里的鳥飼小姐,表面上看起來是個職場敗犬女又是個大齡剩女,因為不堪忍受上司性騷擾辭職,每個月要穿過繁華的澀谷領取失業(yè)救濟金,鄰居太太好心介紹的相親對象卻是個令人難以忍受的無聊男子。
她的內(nèi)心獨白道出不少都市女性相親遭遇尷尬時的心聲:“為什么我非在這里聽這個無禮的家伙大放厥詞不可呢?他到底是來干什么的?來嘲笑人的嗎?才第一次見面,就對著人家說什么敗犬不敗犬的。他自己又是什么東西?不過是躲在大企業(yè)的溫室里,整天只知道摳鼻屎的家伙!”
在獲得芥川獎的小說《在海上等你》中,絲山秋子寫出了更具年輕人共鳴的職場底層菜鳥的友誼。“我”和同期入公司的小太,在從懵懂的新鮮人到社會人的磨煉中,結下了默契的情誼。兩人相約在對方死后幫對方銷毀自己電腦里的秘密。
小太在意外中死亡,“我”只得拿著小太寄給“我”的鑰匙潛入他家?guī)退N毀秘密……沒有想到的是,看上去庸庸碌碌沒什么出息的小太竟然是個寫詩的人。“生活吞掉百分之九十九夢想,剩下的百分之一,我們會小心守護。”
在絲山秋子心里,無論男女,無形中早已被社會的條條框框所限制,真正擁有自我意識、有能力反思的反倒是那些“無用之人”。
的確,她的小說中有不少“不取悅時代”自顧自活著的人。乍看起來,他們都是些社會的邊緣人,職場敗犬女、大齡剩女、吃軟飯的失業(yè)男子、公司底層的菜鳥、患了憂郁癥的小混混……這些看起來沒什么勝算的人,在絲山秋子的筆下卻活出了一屌絲自尊。
不被稱為“小姐”的第一代
“她這樣的經(jīng)歷,之前的日本女作家是沒有過的。” 新井一二三在《戀愛談何容易》一文里贊美絲山秋子的寫作,并根據(jù)她的背景分析了絲山秋子在寫作上的特點:“雖然有個別的女性在公司里待了一輩子,但是她們扮演的大多是秘書等整天留在辦公室里幫助男上司的角色,女性色彩非常濃厚。那些早期的職業(yè)婦女,過了一定年齡而未婚,就自動被扣上‘老處女’的帽子了。其他在社會上做事的,除了醫(yī)生、藥劑師、教師等少數(shù)專業(yè)人士以外,只有吧女、舞女等風花產(chǎn)業(yè)的。在職場上不被稱為‘小姐’的日本女性,絲山秋子著實屬于第一代。”
也因此,絲山秋子被日本文壇稱為《均等法》之后的第一代女作家。《均等法》指的是日本在1986年通過的《男女雇傭均等法》。這個法令禁止企業(yè)對員工的性別差別待遇。至此,日本女性才剛剛能在職場上和男性平起平坐擔任同樣的工種,相比之前只能擔任助理、文秘等輔助類工種而言,日本女性可從事的職業(yè)類別一下子增多了。
絲山秋子就是在此之后進入職場的。在知名潔具公司工作期間,她和男性職場新人同樣被派往外地工作,每天自己開車上下班,早晚都有應酬,過著“和男人只差一條領帶”的生活。八年的職場高壓生活,帶給絲山秋子的是一場躁郁癥。1999年起,她停職入院治療,并開始動筆寫小說。2001年,絲山秋子徹底放棄職場,發(fā)表了驚世駭俗的“天才宣言”—
“以工作而言,別人不做的事,我就應該來做。
以文學而言,因為沒有自己想讀的小說,所以我就自己寫。
我寫小說,并不是想促進什么特定的行動,只是想觸動讀者的表層或潛在意識。
在世界上和歷史上,以一般人看來毫無勝算的戰(zhàn)爭為自己天職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對手太強也罷,時不我與也罷,最終默默無名湮沒眾生也無可奈何。但我對這樣的人最有共鳴,想要不取悅于時代地活下去。”
“公司工作和寫小說,在達成目標上都是相同的,比如要趕上截止日期等,在建立信賴的人際關系方面也是相通的。”
或許是因為浸淫職場多年,絲山秋子對于未來寫作有清晰的規(guī)劃和目標。9月,絲山秋子將出版中文版《死胡同里的男人》,她向時代周報記者透露,這本書將不再局限于“職場”、“屌絲”等題材。
“我現(xiàn)在正在進行的是一部長篇小說,寫日本人到法國生活的故事;第二個計劃是短篇小說集,描寫日本大地震之后人們的生活。第三個計劃,在學習研究之后,我想寫500年前、以當時日本為舞臺的故事。”絲山秋子說。(時代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