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從梁武帝到唐太宗“二王”的地位是并重的,著從宋朝時連筆和不連筆的比重是差不多的。到了唐太宗時期,由于獨尊王羲之并打壓王獻之,唐朝寫行書的人基本上是用王羲之的筆法。除了草書名家如張旭、懷素等人之外,大家都不用王獻之的筆法,后來的指法就壞了。因為當你三指拿筆左右轉(zhuǎn)不是問題,但五指拿筆的時候,第四個指的手會擋住它,轉(zhuǎn)不過去。所以于右任用四個指拿,保證它永遠是垂直的。換言之,書法作為藝術也是科學的,是有道理的。
現(xiàn)在我們學字公認要學王羲之就要經(jīng)過趙孟俯\,其實是錯的。元朝趙孟俯\建立了這700年來學書法的規(guī)則,他先用楷書起,而王獻之在往草書走。明朝末年清朝初年書法家傅山講“真行無過于蘭亭”,什么叫真行呢?如果你畫一根線,一邊楷書一邊草書,中間是行書,靠楷書那邊中國人叫做行楷或叫真行,那半靠草書的中國人叫行草,真行就是用王羲之的內(nèi)擫法寫的字,清朝就用王獻之外拓法寫的字。用王獻之的內(nèi)擫法寫出來像楷書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寫的,所以改行楷。趙孟俯\學蘭亭學得非常像,“然是楷中多行”,趙孟俯\是以楷書為基礎的,去變化成楷書。“殊不知右軍是行中多楷也”,但是跟王羲之相反,王羲之是用草書去寫楷書。換言之,趙孟俯\是從楷書往這邊寫,王羲之是從草書往這邊寫。
現(xiàn)在有個有趣的問題,如果你寫字開始寫楷書,慢慢放慢慢放,可不可能變成草書?學理工科的人知道,它是一個過程問題。草書、楷書是個設計,但是從設計到成品有個過程。換言之,趙孟俯\學王羲之一個字都不像,行系不對,筆不對,兩個人所處時代的坐姿不同、執(zhí)筆、運筆也不同,行書的用途和篇幅的長短也不同,這個大概跟紙頭的造紙也有關系。
曲線的多變是書法家靈活之處
王羲之創(chuàng)造了行楷,王獻之創(chuàng)造了行草,父子二人相差40年,為什么能各自創(chuàng)體?“二王”父子去今已經(jīng)1700年之久,為何有人能再造出第三種行書體裁?這又與筆法有關系,王獻之是外拓和內(nèi)擫同時寫,所以他的字連著。王羲之只用內(nèi)擫,字是不連的,所以他們各創(chuàng)一體。唐末五代大家改變坐姿,用五個指頭拿筆了,王羲之的內(nèi)擫法不能用,所以就失傳了。由于一般人是用內(nèi)擫,米芾是用行草的筆法寫行楷,于右任是用行楷的筆法去寫草書,所以他們創(chuàng)體了。行書只有兩個方向,要么往內(nèi),要么往外,筆法只有兩種,趙孟俯\是不動的,不左轉(zhuǎn)不右轉(zhuǎn),也算創(chuàng)體,那就是楷書。
我們所謂寫字其實很簡單,拿毛筆畫線條,要么是直線要么是曲線,這個曲線不管你轉(zhuǎn)不轉(zhuǎn)得下去,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順時針轉(zhuǎn),轉(zhuǎn)動毛筆時可以用手指,可以用腕、用臂,都可以,這三個動作可以分開做,也可以同時并行做。有人說王羲之在《蘭亭序》里“之”字寫了20個,每個不一樣。其實,中國的“之”字可以有243種寫法。“之”是三筆,其實是四個線段,每一個線段都有三種寫法,所以“之”字有81種寫法。但中國人寫字有三種不同的字型,即長、扁、方,所以有了243種寫法。所以,當你允許寫字用曲線的時候,變化就非常多了,這就是中國書法家的靈活之處,如同彈鋼琴的那些裝飾音,音樂沒有變,只是加了很多的修飾,書法也是一樣的。
如果拿爬山作個比喻,“二王”父子已在高山之頂上,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爬到足夠的高度去與之并肩而坐。如果說某一個學習者比不上他,這是可能的,但是經(jīng)過1700年,千千萬萬的人合起來如果還比不上他,就表示我們學習的方法錯了,走錯路了。任何一門學問,都是會進步的,學問是在前面的人的基礎上往上推的,我們書法怎么會越來越差呢,可見這絕對是個學習方法的問題。過去重視楷書有其實用的價值,現(xiàn)在楷書和行書、草書都是欣賞的價值了,并不是說一定要寫好楷書才能學行書。(南方日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