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法國
1919年“五四”前后,到歐洲留學在中國蔚然成風。歐洲受戰(zhàn)事影響經(jīng)濟衰敗,物價不高,因此,只要是考取官費或者家里有一定經(jīng)濟條件的中國學子都愿選擇留洋。與徐悲鴻和蔣碧微同船的大多數(shù)是中國留學生。當他們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航行,于5月10日渡過海峽,隨后轉(zhuǎn)車趕往巴黎的時候,還不知道國內(nèi)已經(jīng)發(fā)生了在中國歷史上意義尤為重要的“五四”青年運動。“五四”精神的影響也在悄然向海外的中國留學生群體蔓延。
設在巴黎的華法教育會為剛抵達的留學生安排了住處,有歐戰(zhàn)前到法國留學的學長接待他們。轉(zhuǎn)赴其他城鎮(zhèn)的學生在旅館休息了一天就由招待人員接走了,剩下留在巴黎的學生大多被安置在拉丁區(qū)巴黎大學周邊專供學生租住的旅館。
“每一房間的床頭柜里,總有一只瓷器的溺盆,洗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有一位同學肚子餓,出去買了面包回來,因為找不到容器存放,見床頭柜里有一只潔白的瓷盆,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便拿出來盛放面包,逢人就端著請客,惹得大家掩口葫蘆,笑痛了肚皮。”
這樣的笑話在全球化的今天也許不至于這么夸張,但在那個沒有網(wǎng)絡、沒有電視的時代,從自己打小兒就習慣了的家鄉(xiāng)驟然陷入到歐洲的西式生活環(huán)境,沖擊感一定比我們這個時代的留學生強烈得多。
抵達法國后,蔣碧微在家埋頭補習法文,徐悲鴻則每日到各處博物館看畫。巴黎有大大小小的博物館六十多個,它們成了徐悲鴻入學前最好的補習班。徐悲鴻在1930年所寫的《悲鴻自述》一文中這樣回憶道:“吾居國內(nèi),以畫謀生,非遂能畫也。且時作中國畫,體物不精;而手放軼,動不中繩,如無韁之馬,難以控制。于是悉心研究觀古人所作,絕不作畫者數(shù)月,然后漸漸習描。入朱利安畫院,初甚困。兩月余,手方就范,遂往試巴黎美術(shù)學校。”從徐悲鴻的親筆描述中,我們可以想象初到法國的他考學壓力有多大,而他又為何會如饑似渴地去參觀各類美術(shù)展覽。
1920年春,巴黎國立美術(shù)學校錄取了100名新生,徐悲鴻名列第十四。此時,自他剛開始在朱利安畫院補習西方繪畫技法還不到三個月。從小僅僅跟著鄉(xiāng)村畫師的父親學過中國繪畫,而從沒有系統(tǒng)進行西洋繪畫技巧訓練的徐悲鴻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跨越巨大的文化鴻溝,正如他初入上海,以零基礎補習法文考上震旦大學那樣,他在法國再次創(chuàng)造了奇跡。
徐悲鴻雖然沒有系統(tǒng)學習過西洋繪畫技巧,但從小其父徐達章總是教誨他學畫要注意觀察,還經(jīng)常帶他寫生、臨摹,畫他的父母、兄弟、鄰居甚至路邊的乞丐。而最令他受益的是每天臨摹一幅吳友如的人物畫,這可以說是一種不折不扣的“童子功”。
吳友如是清代末期最著名的插圖畫家,能在尺幅之中描繪亭臺樓閣、鳥獸蟲魚、奇花異卉,乃至千軍萬馬。他如同一位未曾謀面的啟蒙老師一般,為徐悲鴻后來超強的臨摹功力打下了堅實基礎。不過,吳友如的這些插畫屬于中國古代“白畫”,造型靠的是“白描”,主要手法是“線條”,以輪廓為主,有的略用淡墨渲染,以表現(xiàn)其立體感,它與西洋素描使用鉛筆、炭筆繪畫,講究“塊面”的手法完全不一樣。
從現(xiàn)存的徐悲鴻素描作品來看,他剛開始畫素描時,線條還比較粗,塊面的疏密也不夠勻稱,但卻不失雄奇、生動,可謂靈性十足。而后他的素描日臻成熟,漸漸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忌习屠鑷⒚佬g(shù)學校也是徐悲鴻為踐行改良中國畫的理想邁出的第一步。(中國網(wǎng))